「喂!快點啦,要回去交班了啦!台灣哪個警察跟你一樣巡邏巡到一半在路邊尿尿的啊?」
凌晨兩點四十分,官田鄉一處農田旁,巡邏員警張大成倚在警車車門上,對忽然內急的夥伴趙明杉咆哮著。
「哭夭啊!你是沒尿急過是不是?等一下你會死啊?」
趙明杉邊走向最靠近自己的ㄧ棵樹,邊回頭反駁張大成。
「咦…?這是什麼?」
趙明杉隱隱約約看到自己身邊有東西晃動,隨即拿起隨身的手電筒一照,但他沒想到他看到的卻是一個雙手反綁,被割開喉嚨倒吊在樹上的男人。
半小時內樹邊圍滿了偵查現場的刑警和當地警員。
五分鐘後,員警帶走死者緊握在手中的撲克牌和綁住死者腳部顯示留有指紋的麻繩。
03:20 AM,台南市警局偵查隊。
「查出死者身份了沒?」分隊長吳正國邊看命案現場照片邊講。
「查出來了,死者郭文賢、現年四十一、台商、已婚無子女。在上海做珠寶批發已經二十幾年,每年固定回來台灣過年,過去十六年內不曾在其他時間回來過。」刑警宋逸文看著手中的檔案說著。
吳正國閉目思索了一會,驀然睜眼時,眼神散發出不容置疑的堅定眼神。
「所有人聽著,我給你們一天的時間,給我查出他過去跟人結怨的紀錄、商場上的所有競爭對手、遺產受益人、最近的保險紀錄、通聯記錄、還有他回台灣後見過的所有人。聽清楚了嗎?」
「報告分隊長,清楚了!」
「那還呆在這裡幹嘛?你們以為時間很多嗎?」
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後,辦公室只剩下吳正國一個人獨自看著所有檔案,思索著命案所有的可能性。
忽然,有人敲了辦公室的門。
「進來。」
「報告分隊長,留在繩子上的指紋比對結果已經出來了。」一個警員拿著一張比對報告戰戰兢兢的站在門口。
「媽的!還不拿來?站在門口幹嘛?」聽到消息,吳正國拍了一下桌子,跳了起來。
「可是…比對的結果分隊長可能不會喜歡…」
「囉唆啊!這種東西還有喜歡不喜歡的啊?拿來就對了!」
沒等員警把話講完,吳正國一把搶走員警手中的報告。
但是看了一眼後,他將報告揉成一團,重重丟在桌上。
「操他媽的!」
報告上這麼寫著:王陳迎弟,歿於民國八十三年
02:07 PM,屏東市。
R坐在屏東SOGO的星巴克裡,喝著手中那杯只剩一半的拿鐵。
他坐在這裡已經一天了,看著報紙頭條寫的”台南縣冷血命案”。
報導的內容不多,大概就是描述案發時間、發現經過、還有死者的基本資料,剩下的不外乎就是痛斥兇手的冷血。
就報紙上看來,媒體知道的不多。
那警察呢?
他們又會知道多少?
了不起就是查到繩子上的指紋罷了!
但那又如何呢?
一個死了十幾年的老太婆從墳墓裡爬起來殺人嗎?
不用想大概也知道那些警察接下來的動作:過去跟人結怨的紀錄、商場上的所有競爭對手、遺產受益人、最近的保險紀錄、通聯記錄、還有死者回台灣後見過的所有人。
就算查到了又怎樣?
查到越多,只是把案子的方向牽更遠罷了!
重要的是,警察收到我留的訊息了嗎?
一口喝完咖啡,R走出星巴克,五分鐘後在火車站買了一張17:25往松山的車票。
03:18 PM,台南市警局偵查隊。
「我要你們查的資料查了沒?」
不管泡茶的是誰,下次只要敢再泡這種茶,老子一定閹了他。
喝了一口茶,吳正國在心裡咒罵著。
為了這個案子,吳正國從凌晨到現在完全沒休息過。
「報告分隊長,資料都在這裡,已經大致彙整過一遍,請分隊長過目。」
宋逸文將厚厚一疊檔案遞給吳正國,從組長的神情中,他明白知道這個案子不單純。
「嗯,其他人呢?」
吳正國接過檔案,想到他花了一個小時去查的王陳迎弟的相關資料。
結果如他所料,人確實死於民國八十三年無誤,而且無論她本人或家屬都毫無跟死者有接觸過的紀錄。
這條線索,就這麼斷了。
「我已經分配他們去和有關人物詢問口供了。」
「嗯,辦的不錯。」
吳正國將視線移到手中的檔案,檔案上寫著郭文賢處事溫和圓融,赴大陸經商期間未曾和任何人起過衝突。
至於競爭對手則有三家,初步交涉後證實這三家公司已經至少一周沒和郭文賢有任何接觸。
遺產受益人則是其居住台中的妻子唐慧霞,而其妻最近也沒有增加身故意外險的紀錄。
但據保險公司所言,按照郭文賢早在十年前就定期在五家保險公司繳納的身故意外險內容來看,唐慧霞可以得到將近一億五千萬的理賠,加上郭文賢名下的所有財產,唐慧霞可以獲得的遺產將超過三億。
但是這仍然不足以證明唐慧霞有謀殺親夫的動機。
至於通聯紀錄,郭文賢這次回台期間至少打了一百通電話,聯絡了不下五十個人,見面的人數也大致上超過五十個人。
看完檔案,吳正國揉了揉太陽穴,看來在其他組員問完口供之前,現在是什麼也不能做了。
「分隊長,還有一樣東西,剛剛我去拿檔案的時候檔案室給我的。在案發現場死者緊握在手裡的那張撲克牌,化驗後顯示上面除了死者的指紋之外沒有其他東西留下。」
宋逸文從口袋中掏出一個夾鍊袋遞給吳正國。
吳正國接過夾鍊袋後看了一眼被揉皺扭曲的紙牌--是張鬼牌。
11:38 PM,台北,松山國際機場。
「王…王董,這次多…多虧您的幫忙啊!」山田建設董事長山田一郎搭著王有成的肩膀,醉醺醺的用著他那帶著濃厚日本腔調的中文說著。
「嗝!哪…哪裡的話,這次的合…作這麼順…順利,我才真要感…感謝您哪!」王有成拖著搖搖晃晃的身體,看樣子也是醉的差不多了。
司機小張見狀,趕忙過來扶住王有成。
這次兩人協商的主要目的是要兩家公司合作在台北郊區地帶以日本建築風格為主題,建造新的住宅區。
這次簽約成功,初步估計可以為雙方至少帶來五十億的營收。
「山田桑,王董由我帶回照顧就好,不勞您費心了。」 小張撐住王有成,笑著向山田一郎說著。
「喔!好…好,你這小夥子真…真不錯啊!」
「哪裡,這是我應該做的。山田桑請慢走。」
說完後,小張就帶著王有成坐到他那台賓士座車的後座上了。
在小張發動引擎後,王有成在朦朧中感覺到副駕駛座的位置上好像坐著一個人…
是我喝太多了吧!
王有成在心裡這麼告訴自己。
09:03 AM,台北市信義區。
在王有成的住家門口,圍滿了刑警。
最先發現王有成和司機小張屍體的是傭人梅嬸。
一如往常,梅嬸在早上八點時到王家上班,但走到門口時卻看見王有成的座車停在路邊,她走過去拍拍車窗,叫了幾次王有成和小張都不見有反應,於是探頭看了一眼車內,但看到的情況卻讓她當場嘔吐了起來。
小張頭轉向右側,嘴巴張開、雙目圓睜,表情極度駭人。
王有成則是渾身是血癱在後座,整個後座也到處都是他的鮮血,一把刀就硬生生的插在他身上。
「主任,有什麼發現嗎?」在員警們把死者屍體搬離現場後,隸屬台北市刑大第一分隊的刑警蕭揚升走近剛勘驗完座車現場的鑑識組陳主任,輕聲說道。
「死因大概都知道了。前座的司機很明顯是死於頸部遭人強力扭轉,以致脊椎斷折,當場死亡。至於後座死者共有三處刀傷,分別是頸部、左腕動脈以及心臟。兇手下刀很準,我懷疑兇手第一刀就是下在頸部。一刀貫穿了氣管和聲帶,讓死者無法發出任何聲音,所以在第一刀時死者應該就已斃命。剩下的兩刀感覺上不是故意凌虐就是放血。」
蕭揚升看著陳主任愁眉深鎖、筋疲力盡的神情,心中不禁一凜,想不到這次命案竟然能讓這個看慣刑案現場的專家心情如此沉重。
「不過現場還是留下了一些東西…」
「兇手的?」
「跟我來。」
蕭揚升跟著陳主任走到座車後座旁。雖然早前已經看過現場的慘狀,但現在又再看一次,那種慘不忍睹的感覺仍然沒有一絲消退。
「看整個後座的血跡,你看到了什麼?」
「一片狼籍。」
蕭揚升將整個後座來回看了兩三次,除了幾個沒被鮮血噴灑到的區塊之外,沒有一個地方保留原來的顏色。
「這裡,」陳主任手指原來死者坐著的地方前的地毯。
「很可能是兇手動手的地方。注意到了嗎?有一對鞋印。」
蕭揚升順著陳主任手指的方向看去,的確看見一對還算清晰的鞋印。
「從鞋尖的朝向看來,的確可能是凶手所留下的。這是...?」
順著鞋印往上看,蕭揚升看見一樣東西。
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的拔起釘在死者心臟部位的兇刀, 拿起被死著血液黏在身上的東西。
一張鬼牌。
09:11 AM
「小吳,麻煩你去檢查一下後車箱。」
離開後座之後,蕭揚升才感覺稍微擺脫了一點死亡的氣氛。
警大剛畢業不到三個月,就處理這種現場,會不會太震撼了?
看著新進同仁小吳的背影,他不禁心想。
「學長,開後車箱的地方被人破壞了。要直接拿鑰匙開嗎?」
「不然你有透視眼嗎!?」
最近警大是怎樣?盡敎一堆書蟲出來!
不對!
如果兇手不想讓人打開後車箱,為什麼要故意把鑰匙留在鑰匙孔?
除非...他要我們用鑰匙開後車箱!
「小吳!等...」
話還沒說完,忽然傳來一聲轟隆巨響!
在小吳開啟後車箱的那一瞬間,車子爆炸了。
09:29 AM,台北火車站周邊
「新聞快報:富商王友誠於座車內慘遭殺害一案,疑似因警方蒐證疏失,未發現兇手在後車箱內留下的炸彈,導致座車爆炸。不但警方傷亡慘重,兩名死者屍體也被燒成灰燼...」
聽到這裡,R不禁笑了起來。
殺人跟放炸彈的都是我,媒體卻是指責警方蒐證疏失。台灣還真是個好國家啊!
不過...警方到底會不會告訴媒體我故意留下的東西呢?
還是說,只有兩件案子張力不夠呢?
看來,我得幫報紙加一點銷售量了。
11:35 AM,台大醫院
「現在感覺怎樣?」
北市刑大第一分隊分隊長林裕豐走進病房時,蕭揚昇剛醒來不到十分鐘。回想到現場的情況,他的心情已經不是極差所能夠形容的。
「死不了。」
「現場...」看到蕭揚升的表情和狀況,林裕豐知道再問現場的跡證是很殘忍的一件事。他不想問,也開不了口。
但這是局長交代下來的事項,再不想做也得做。
「除了爆炸前我交給小楊的兇刀和鬼牌,其他大概都燒光了吧。」
「我明白了,好好休息吧。」看到蕭揚升講完馬上別過頭的動作,林裕豐知道是該走人的時候了。
但在離開病房時,蕭揚升忽然叫住他。
「分隊長,小吳他...」
林裕豐嘆了一口氣,淡淡說出蕭揚升心中不願面對的答案:「當場死亡。」
「都是我的錯...如果我不叫他去開後車箱...他的人生才剛開始啊!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這不是你的責任,換成其他人也會做出相同的決定。把傷養好,這件案子等你一起破。」
林裕豐不知道蕭揚升有沒有聽進他的話,也不知道他的話能起多少作用。
他只知道當他離開病房那一刻,他的耳邊只有蕭揚升崩潰的哭聲。
- Dec 03 Wed 2008 1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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