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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0 PM,台中縣霧峰鄉,倒數四天

「學長,你真的相信他會殺總統?」走在何建誌身旁,李明修問出他心中的疑問。

在凶手的殺人宣告蔓延開來時,整個社會,甚至連警方內部都出現了兩種不同的聲音。
一方相信宣告必然成真,另一方則相信如果不是惡作劇就是兇手虛張聲勢。

但不論是真是假,這封信的確對整個社會造成了相對的影響。

總統柯奎彥受到嚴密的保護,食衣住行被限制在總統府辦公室中,門口有兩名荷槍實彈的憲兵看守,也有專人24小時監看辦公室的監視錄影帶。
除了每天下午五小時與行政院長洪世清討論國家政策,一律不能接見其他官員或外賓。
對總統的保護嚴密度可謂滴水不漏。

而這次事件壓力最大的莫過於警方了,尤其是特別為此所成立的專案小組,一舉一動盡是眾所矚目的焦點。

當天會議結束後,何建誌立刻想辦法找到李明修的服務單位,親自跟該所長洽談,將李明修拉進小組。
而蕭揚升也在兩天前出院,正式進入小組協助辦案。
因此目前專案小組的主要成員共有阮文峰、林裕豐、吳正國、宋逸文、何建誌、蕭揚升、李明修等七人。

面對這次兇手殺總統的宣告,李明修自己心裡是半信半疑。

他認為不管是誰想暗殺總統都不會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況是像這樣明目張膽的告知?
可是,他也不認為這封信是別人的惡作劇或兇手虛張聲勢。

雖然目前對這名"鬼牌殺手"的所知相當有限,但是看過命案現場的他有一件事卻是肯定的:

這個兇手不簡單!

也正因如此,他才想知道何建誌對這個宣言的態度。

因為他知道,相信與否對案件偵辦的態度有相當程度的影響。

「我不認為他在開玩笑。」

「啊?」何建誌的答案令李明修感到震驚,腳步也停了下來。「那...學長認為那封信的內容是真的囉?」

「嗯。」何建誌沉思半响後回答,腳步並未慢下。「總統的確不是一般人想殺就殺得掉,不然台灣早就沒總統了。
只是...這個兇手很厲害。殺人留紙牌跟故意講目標這兩個動作看起來愚蠢又瘋狂,但是我們這幾天不眠不休找了這麼久,竟然除了他留給我們的東西以外什麼都找不到。更重要的是,他每次殺人的時間、地點、手法都不一樣,我們根本想像不到他的下一步。」

這麼說來,我們根本無能為力啊...
李明修硬是吞下這句已到嘴邊的話,何建誌的回答讓他感覺到一股寒意。

「學長,我們現在要找的這個人,他真的能幫我們找到兇手嗎?」李明修跟上何建誌的腳步,提出他心裡的第二個疑問。

「我不敢保證這個人能不能幫我們找到兇手。但是,我可以保證他一定可以告訴我們第三起案件兇手用的凶器跟手法。」
如果他肯幫的話。何建誌把最後這句話放在心裡。

再經過三天日以繼夜的問證、蒐查仍是毫無新的發現後,何建誌決定來台中找這個人,賭一絲希望。

也許只能靠他了...但問題是,他願意幫我們嗎?

從決定來台中之後,這一個問題就一直在何建誌的心裡盤旋不去。

他知道"他"對警察的痛恨有多深,如果不是因為老交情,"他"肯定連見一面都不肯。

「那...他到底是誰?也是刑警嗎?」

「曾經是。」

「曾經?」

何建誌深吸了一口氣,準備說出那段至今都感到傷感的回憶。

「他叫劉文成。在當警察之前,在憲兵的夜鷹特種部隊待過。當刑警的時候破過不少大案,以作風硬派出名的。
可是在五年前辦一個黑道出身的立委案子的時候,剛結婚不到一年的老婆在家被人殺了,那個立委也因為證人翻供無罪釋放。在這樣的打擊下他辭掉警察不幹,一個月後那個立委也從人間蒸發了。」

何建誌並沒有告訴李明修當初劉文成老婆的死法有多慘。因為他要極力克制自己不去想那個畫面,才有辦法繼續把話講完。

「照這樣聽起來,他會幫忙的機率好像不高。」

換成是我,我會幫才奇怪!李明修在心裡嘀咕著。

「是啊!這也是我一直擔心的問題。但是試看看總比繼續停在原地不動好吧?現在只希望他會看我的面子幫我了。」

我的面子會不會在他看見其他警察的時候就用完了呢?這次真的頭痛了...

「可是...」李明修壓低了聲音,眼神指向在他們兩人身後十幾步的阮文峰。「如果他那麼討厭警察,偏偏這傢伙又特別愛擺官架子,會不會...」

阮文峰本來不應該出現在這的。
但在今天早上何建制要李明修跟他一起走一趟台中時,阮文峰就以"就近照顧同仁"的理由堅持隨行。

事實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阮文峰的目的只是想抓住任何他能夠向署長邀功的機會罷了!

「應該不至於啦!當到這麼大的官了,還是搞的清楚狀況吧!」

希望他別把事情搞砸...

雖然嘴巴上說沒問題,但何建誌心裡也明白李明修的顧慮絕對不僅僅是個人主觀。


01:28 PM

「到了。」何建誌三人走到一間住宅大門前停下來,從敞開的大門可以看到屋前庭院裡有兩名男子坐在樹下下棋。

好偏僻啊...李明修看看了四週,原本霧峰就是頗鄉下的地方,但是劉文成住的地方卻比較像荒山野嶺。這附近除了花草樹木與田地之外,只有幾間樓房零星遍佈。

「文成,好久不見了。」何建誌逕自走進庭院,向其中一名男子打了聲招呼。李明修和阮文峰也跟著走了進來。

坐在劉文成對面的男子正打算起身表示歡迎的時候,劉文成按住了他的肩膀。
「老陳,看來今天這局我們要改天再下了。你先回去吧,晚一點我再找你下棋。」

「喔...沒關係啦!只是...」老陳身體向劉文成微傾,壓低了聲音瞄了一眼神情凝重的三人。「他們不會對你怎麼樣吧?」

「哈哈~」劉文成拍拍他的肩膀,放聲大笑。「放心吧!他們還沒那個能力。」

「那就好,我先走囉!」老陳傻笑著搔搔頭,對自己剛剛講的話感到不好意思。

在目送老陳離開後,劉文成視線轉到不請而來的三人身上,臉上的笑容已經蕩然無存。

「你們來這裡幹嘛?」劉文成講這句話時語調冰冷,神情盡是藏不住的不悅。

好可怕的反應!這個人絕對不可能幫我們。

李明修看著劉文成嚴峻的神色,已經猜想到此行的結果了。

「文成,我們來這裡是想要你幫個忙...」

「第一,我已經退休了。第二,在這個世界上我最討厭的就是警察。」何建誌話還沒講完,就被劉文成硬生生打斷。「你說,你要用什麼理由讓我幫你!?」

「你這個人...」正當阮文峰受不了劉文成,正欲發作之際,何建誌伸手擋住他搖了搖頭,並看了他一眼,暗示阮文峰不要插手。

「文成,我知道你的脾氣。但如果不是真的走投無路,我也不會來找你。我的要求不多,看在我們的交情上,借我幾分鐘看張照片就好。」

基層就是基層,好好的人不當,偏要像條狗一樣搖尾乞憐!把我們警察的臉都丟光了!

學長為了這件案子犧牲太多了!希望他會被學長打動,也希望他真的有學長說的這麼優秀...

看著何建誌幾近哀求的委曲求全,在另外兩人的心裡卻是截然不同的想法。

劉文成不發一語看著何建誌,沉思幾秒後終於開口了:「拿來吧。我話先說在前面,我不能保證一定能幫的上忙。」

「太好了!你肯幫忙這件事就有進展了。」何建誌拿出捷運站死者屍體特寫的照片遞給劉文成,只見除了死者上腹部一塊明顯的瘀血之外並無其他傷痕。「你有看最近的新聞報紙嗎?」

「我已經不看那種東西很久了。除了那些政客的狗咬狗跟藝人昨天陪誰睡之外,還有什麼有用的內容?」劉文成接過照片,對何建誌的問題滿臉不屑。

「這張照片是前幾天的案子,死者是下班尖峰在捷運站被人殺的。」

「所以現場沒有目擊者。」

「嗯。」

「那你要我這個退休的條子幹嘛?我已經很久沒去台北了。」

「哈!你還是一樣喜歡開玩笑。我希望你能告訴我們兇手用的凶器到底是什麼。」

劉文成仔細看著手中的照片,三人抱著一絲希望,屏息以待。

「你們絕對找不到他的凶器。」幾秒鐘後劉文成抬起頭堅定的說。

「你說什麼!?」三人異口同聲說出這句話,但劉文成的答案再三人心裡卻是訝異、難以置信、嗤之以鼻三種截然不同的反應。

「因為兇手根本沒有用凶器。他的凶器是這個...」劉文成伸出右手握拳。「這個人是死在武術中的"死拳"。」

「死拳?」對於這種只會在武俠小說出現的名詞,三人同感詫異。

「你是在開玩笑嗎?」阮文峰更是直接提出了質疑。

劉文成不理會阮文峰的質疑,逕自說道:「兇手這一擊以拳眼攻擊,力量集中在胸骨下方的小區域,壓迫胸腔將近兩吋。
擊中的地方是人體的弱點之ㄧ,也就是胸腔下方柔軟橫隔膜的所在之處,橫膈膜上方的重要器官和肋骨間只隔著數寸厚的組織,胸腔的下半部很有彈性也很脆弱,肋骨被往後推,直接壓迫心臟、肺臟和太陽神經叢,將導致被擊中者內出血、肺臟塌陷,甚至心搏停止。原理跟CPR一樣,只是力道跟速度多加了好幾倍。
很顯然,這張照片中的死者就是屬於最後那一種。而且被打中的人,從身上傳來的強烈痛楚會讓他連叫都叫不出來,在幾秒鐘之內就往生了。
如果你真的想抓這傢伙要小心一點,他是個練家子。」

這個兇手不僅計劃周延、精通怎麼殺人,還很能打...聽完劉文成的回答,何建誌和李明修都捏了一把冷汗。

但在這時,阮文峰冷笑一聲:「說的跟真的一樣!你怎麼知道?」

劉文成哼了一聲,也是冷笑回應:「信不信由你。今天是你們警察無能,查不出線索來求我,不是我逼你們聽我講。」

「你...」

「文成,既然你一眼就能看出兇手的手法,不如來幫我們吧?有你在我們一定能抓到他。」眼見氣氛不對,何建誌趕緊轉移話題隔開一肚子火的阮文峰。

原來這才是學長今天來的目的啊~沒錯,這個人跟學長講的一樣強,如果他肯加入小組,一定有機會破案!

李明修在心裡這麼想著的同時,劉文成已經做出回覆了。

「沒興趣。」

「文成,事實上這傢伙昭告全天下要在四天後殺掉總統,他目前已經殺了三個人。」

「喔!」劉文成微微一笑。「那我有興趣了」

「你願幫我們嗎?」聽到劉文成的回答,李明修高興的說。

「不,我想謝謝這個兇手。不論哪一任總統,我都對他沒好感。」

聽到這句話,何建誌和李明修心裡都明白再講下去也沒用。

「聽到有人要殺總統,難道你不會感到憤怒嗎?」阮文峰忽然站出來,高聲說著。

又要開始那套大仁大義了...李明修心裡想。

「分局長,何必...」

何建誌正要開口勸止阮文峰時,阮文峰就將砲口轉向了他。

「你還好意思開口!?看看你那低聲下氣的樣子,身為警察的自尊和驕傲哪去了?我們警察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不行啊!再這樣講下去事情會一發不可收拾啊!
何建誌心急如焚,但對眼前的情況卻束手無策。

阮文峰又轉回到劉文成身上:「還有你!總統被殺你真的無動於衷嗎!?」阮文峰忽然抓住他的手!「你有當過警察,難道公理正義已經從你身上消失了嗎!?」

「不要!」何建誌忽然大叫了一聲。

「放心,我不...啊!!」

只見劉文成眼神一變,忽然反扣住阮文峰的手,隨即一翻一扭,一招"小纏撕腕"當場折斷阮文峰的右手!

「我想剛剛那句不要應該是跟我說的。」放開阮文峰之後,劉文成冷冷丟下這句話。

「你...你竟然把我的手...我要告你!我一定要告你!」阮文峰抱著已經斷掉的右手嘶吼著。

好厲害!扶著阮文峰的李明修不禁訝異劉文成的身手。

「隨便你。」劉文成的表情依然冷漠而嚴峻。「只不過...我有請你們進來嗎?如果我知道的法律沒變,你們這應該是侵入住居吧?加上剛剛是你先抓住我,我只是正當防衛。」

「你...」阮文峰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也痛得說不出話了。

「算了吧!」何建誌轉向劉文成:「文成,我還是希望你能好好考慮...」

「建誌,你的時間到了。」劉文成的語氣中已經在下逐客令了。

「文成,我再說最後一句話就好。」何建誌停頓了一下,說出他最不想告訴劉文成的一句話:「三個命案現場都有留下紙牌。」

「滾!」

「唉~」何建誌嘆了口氣,搖搖頭走了出去。

在三個人離開劉文成住處的同時,一段不願想起的記憶也在劉文成的腦海中浮現。

他永遠記得當他打開家門的那一瞬間...

剛滿一個月的女兒佳怡的屍體躺在老婆育芳的懷裡,喉嚨和胸腹部被整個切開,看起來就像一個大大的"T"字。

但是看到育芳的屍體,他才真正體會到什麼是心臟被挖出來的感覺。

育芳的身體赤裸,原本美麗的臉皮被撕了下來、乳房和陰部也被切除,一起排在客廳的桌上。

在旁邊有一張紙寫著:一個女人少了這些東西,你還會愛她嗎?

看完後他開始嘔吐,把剩下所有的理智、所有人生原本的美好全部都吐了出來。

不知道吐了多久,當他終於可以站起來時,他在泛著淚的視線中看見了壓在紙張上的東西。

一張紙牌,

老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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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ndy1040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